田 野 人 家

      留连戏蝶时时舞，自在娇莺恰恰啼。春天，孕育着生机，唤醒了万物，蔚蓝的天空下，一眼望不见边的麦田，悄无声息地换上了一层绿茸茸的毯子。
      “牛马年，好种田，今年的麦苗甚是喜人。”老张每天一大早要在自己这幅“画作”里溜上一圈儿，还会给自己一个赞。“民以食为天”，就冲咱的事跟老百姓有关，跟老天挂边儿，平日里吃的风呀，沙呀，在这会儿都化作了甘甜，好比咱老张平日里最喜爱的茶一般。这般一想，精神顿觉活跃起来。
      春江水暖鸭先知。老张是精明人，在十几年前，凭着自己的感应，嗅着春风（国家的一项土地流转政策），拉家带口来到了南湖，承包起田地。从开始的百八十亩到今天的五六百亩，每年除去自己卖粮食所得之外，国家为了鼓励农民种田，每亩地都有补助。夫妻俩没黑没白地干，一个汗珠掉地上摔八瓣儿。人勤地不懒呀，十年功夫，供儿子上大学，成了家，立了业，先是在安徽老家买了房子，今年又在新丰镇上买了一套100多平米的房子，小车就添了两部。每年过年一家人风光回家，亲戚朋友早红了眼：“老三在哪发的，明年也带上老兄去闯闯，别光一人儿偷偷发呀。”
      三说两说事就成了，先是妻子的姐夫，姐夫的姐夫，堂兄弟，又是转几十道弯儿绕来的亲戚，什么四姨妈，三姑婆，如春季开花一般，赶着趟儿地就来了，星火开始燎原。
      妻子的姐夫几年前就把农业接力棒交到儿子陈磊手里。年轻人心眼儿活，头脑灵光，加上肚子里的墨水给力，千儿八百亩田在他手里就多卖钱。老头儿服了，主动退位让贤，心甘情愿给儿子当副手。在那也乐呀，咱国家越来越强大，看新闻上说，在疫情期间，地球上这么多国家，都不如咱中国。说是什么只有咱中国具有内循环的能力，青年人能赶上这好时候，去干吧！
      儿子也真是能干，凭着一股子牛劲儿，苦赚几年光景儿，在新丰镇上买了两套房，一套年前已装修好，一家人乐呵呵住进去了，现代化农机样样儿齐全，目前还做了“极飞”无人机（撒肥料、喷农药）的代理。姨夫说他刚来那会儿，只有这点儿高，说着用手一比划，“如今三儿的爹啦。”天天讲高产，自己第一个“儿子”，第二个“俩”双胞胎，两手一拍，“都不来个换样的！”哈哈大笑，边笑边拍着陈磊肩膀儿：“说来说去，你老爷子命好，娶个儿媳妇又能干。这老家伙，这不没事，光偷着乐。”
      年轻人就是会来事儿。咱好了不能忘了领路人吧！不单单是好烟、好酒、好茶，想着姨夫，若是农事上生出什么金点子，那得第一先让姨夫沾上光，做人不能忘本。
      去年，姨夫在陈磊的带动下，也用上了无人机，但是，上了岁数的人对这新鲜玩意儿接受起来着实有点难，陈磊手把手教，一遍一遍示范，配药水，肥料呀，直到看着姨夫驾轻就熟了，才露出大白牙，给姨夫乐的呀：“这玩意儿真奇，我老担心它飞着飞着掉下来。我说，它怎么飞到地边儿就能飞回来呢？我还担心跑到人家地里去，这玩意儿真精，省了多少人力呢！嘿！小子，沾了你大光了！”
      谁要说种田人苦，那可错了，若是看他们过日子，那舒爽劲儿，你的心呀，准保也跟着滋润起来。
      中秋月圆之际，几家聚在一起，在这田野间，明月高挂，院中间摆上大方桌，上面摆满了月饼、柿子、棱角儿、葡萄美酒，边吃边聊，好不尽兴。谈论彼此的收获，你包了多少地，种的什么呀，亩产多少呀！他们谈得兴致勃勃，呱呱呱，青蛙、蛐蛐儿也附和几声。
      庄稼人过日子，月亮出来就盼亮天，心里、眼里的活儿满满的。老张家两口子都勤快，把自家的田间大别墅（简易房，经当地政府批准后建）分为几个板块，一块为菜园，二块篱笆一隔，就势（小水塘）养上几十只家禽，鸡、鸭、狗、鹅自供自足。在这包田，不是亲戚就是同村，经常在一起聚，不用去菜市儿，荤菜、蔬菜也能凑个十个八个的碟儿。偶尔也会有附近工厂的夫妻见到大肥鹅、老母鸡，想在周末犒劳一下自己，改善一下伙食，咱也成人之美，低于市场卖价给人家只把两吃的，谁吃不香呢？
      菜园儿里一年四季都种着不同的蔬菜，顶数夏天最热闹，茄子、辣椒、西红柿、丝瓜、黄瓜、长豆角……一个个鲜嫩水灵，老张常感叹这地方真好！种什么都旺，旺季里自家吃不完，到晚半晌时，老张妻子会一把一把地送给刚吃过晚饭在马路上遛弯的小夫妻们。他们会连声道谢，接过鲜嫩的蔬菜，转身便留下一串长长的笑声……
      开春儿农事并没有多忙，老张会一大早儿泡上一杯浓绿浓绿的茶，不抽烟、不喝酒，不讲穿，就好这个。年年新茶上市时，要到几个地方去淘换他喜爱的茶。陈磊经常说，我姨夫的杯子里看不到水，全是茶叶。老张把茶杯放在小菜园里的一棵树底下，先喝上两口，眼睛开始明亮，吹着小风，闻着花香，听着鸟鸣，这不是诗境是什么？一阵翻泥锄草，忙得大汗淋漓，要的就是这个劲儿，比城里人花了多少钱，进健身房不知要强多少倍呢！饭晌到了，割上一把初春的嫩韭菜，铲上几个小青菜，平日里吃腻了大鱼大肉，这鲜香翠绿的菜儿一上桌儿，一哄二抢，光了。
      老张永远都是倍儿精神，走道儿总是飞快小碎步，像是刹不住，饭碗一推，妻子收拾碗筷，喂鸡喂鸭……他可不闲着，一手拿抹布，一手拿扫帚，里里外外，墙角疙瘩，扫除，把孙子玩倒下的玩具东找一个、西找一个，那也不觉烦，过日子就是这个样。家里的摆设土洋结合，都是两口子东一件西一件，搬运回来的。一听说谁谁家搬家，旧的家具不要了，两口子开着三轮车一阵“嘟嘟”去了，只要能放东西，省钱当饭，收拾干净，心里照样舒爽，眼前照样亮堂。 
      去年，响应政府号召，就地过年，他们都没有回家过年，轮流聚餐。
      太阳依旧照在这片绿色的田野上。炊烟在这美丽的地方飘荡，大白鹅在池塘里头昂昂地游啊，鸡狗儿闹成一团，老母鸡“咕咕咕”迈着急匆匆的步伐要生蛋了……